昨晚拖著疼痛不堪的雙腳回到台北,縮在披肩裡的我,冷到骨子裡。
 
站在台大醫院舊館復健部旁等公車,試圖想要給自己的雙腳換個姿勢減輕負擔,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穿高跟鞋了,昨天給足郭巴學長面子,稍微穿著正式一點去參加他的婚禮。
 
婚禮設宴在高雄目前最好的金典酒店,包下四十五樓的宴會廳,這是應女方家人的要求,其實我們幾個老友心裡都有點不以為然,因為雙方賓客都不是很多,同時一桌一萬三千元的酒席在頂級飯店裡面其實是最平價的菜色,也許是年紀到了,總覺得錢花在這上面是很浪費的。
 
我的婚禮並不浪漫,充滿父女間的角力、政治作秀、母親的委屈,我的前夫當時看起來是個乖乖牌,在那種場合裡無法為我遮風擋雨,多少也預示了未來的真實情境。
 
我想也不會有機會有第二場婚禮。
 
學長的前女友莎莉是我們都很喜歡並且一直認為真正是應該與學長結婚的對象,莎莉也是芃芃的乾媽,我們也是不常聯絡卻感情很好的那種好友,最妙的是,學長大我一歲,莎莉跟我同年,我們三人的生日是連接的,學長516、莎莉517,而我則是518,十幾年前大家都還在一起的時候,我們總是一起過生日,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莎莉跟學長相戀時聚少離多,因為兵役。退役之後,卻很快因為一些誤會而分手了,可是這許多年來,莎莉依然時常探望學長的母親,因為我們大家都愛莎莉,而我們也知道,莎莉一直都還愛著學長。甚至學長的母親罹患阿茲海默症也是莎莉發現的,提醒學長應該帶母親去做檢查,真是讓人錯愕,對嗎?
 
莎莉與學長分手十三年了,終於在今年五月又忍下心願意接受新對象,莎莉最青春的歲月投擲在一段不可期的盼望上,是我們這些朋友心裡的痛。昨天,莎莉也來了,我很開心,因為終於有我的朋友可以坐在一起,因為學長的妹妹,還有妹妹的老公也是我的學長,他們都得要坐在親戚桌,並且忙著招呼客人,還好有莎莉。
 
但是我想,這些事情對莎莉是很殘忍的吧。
 
昨天的婚禮高潮在一開始就出現了,我那愛唱歌的學長獻唱「月亮代表我的心」送給他的妻子,他從會場舞台前全暗的環境下,獨有一束照燈閃耀著他,十足十是個演唱會的架勢。高三時,學長參加了民歌比賽,出動了兩位同學為他拉小提琴,還有我為他長笛伴奏,後來得了第三名。昨天他一邊唱、一邊走向站在入口處等待進場的新娘、竟然還一邊跟旁邊的朋友握手,我們笑他在一圓這輩子都沒機會的演唱會的夢,因為他握手的樣子就彷如偶像跟歌迷握手似的。
 
我想,莎莉的心,不管怎樣,都是痛的吧,在那一刻,我選擇去拍照,讓莎莉獨自沉浸在情緒中,有時候,並不是一逕的安慰才是良方,有些痛是必須要經歷的、是必須要發洩的,不是應該看開或不看開的問題。
 
婚宴照例拖很久,但是我必須要趕赴另一場約會跟左營高中的校刊社指導老師以及兩位同學進行專訪,同時討論下學期回母校的演講事宜以及邀約我擔任駐校作家等等,我想為母校日漸式微的文學創作風氣盡點力,所以這是一場重要的約會,我必須提早離開會場。
 
離開會場前,我問到莎莉跟現任男友的相處,她突然眼眶就紅了,趕緊抹去眼淚,我摟摟她的肩膀,我想這淚,並不只是因為現任男友,而是有著更多的觸動吧。
 
莎莉說家裡還有半瓶薄酒萊新酒,我說如果訪談早結束就去陪她喝,不過昨天並沒有機會。
 
跨年前的婚禮,幾家歡樂幾家苦吧,在我們心裡,莎莉一直是最棒的,然而感情這回事,顯然不是誰最棒的問題。
 
回到台北,腳已經痛到想要直接脫掉馬靴赤足在路上走,縮在披肩裡,心卻仍然一直惦著南台灣的莎莉,昨晚,她能入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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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又熙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9)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