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好朋友應該要和平相處喔!!」

經過芃芃的房門口,聽見她苦口婆心對兩隻黃金鼠萊諾跟瓊斯諄諄教誨,我搖頭笑著正要走進我的臥室,心中掩不住一絲得意--『我的女兒真是心地純真善良啊!!』還沒得意完立刻就聽見她呼喊,「媽咪,妳來一下!」講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語氣還算平和穩定,下一秒就用哭調仔說,「我被瓊斯咬了啦!!」

我趕緊丟下手上的事情走進芃芃的房間,看見她蹲在兩個複雜的黃金鼠籠中間,地上卻有一大灘血,連向來自詡冷靜的我也忍不住一聲慘叫,她那隻瘦小的帶血右手根本就看不到傷口在哪裡,可是指尖滴落的鮮血有如泉湧!

向來只有兩母女相依為命的我們,除了驚慌就只能靠自己立刻採取急救措施—趕快壓緊傷口,同時讓受傷的手高舉過心臟的位置,果不其然,一分鐘之後血止住了,但是手指頭腫得像豬蹄。

鑒於豬蹄上有明顯笨老鼠的六個齒痕,尤其再可愛的黃金鼠還是不變的品種—齧齒科的老鼠,一定得去掛急診,不但擔心手指血管受損,更憂慮有破傷風感染的危險。

在這個過程裏面,我瞄見行兇者瓊斯用後腳站立,前腳高舉站在籠子門後一臉無辜地送我們出門,我扁嘴看了瓊斯一眼,心想回頭再執行家法,眼前最重要的是趕快去醫院。

飛車去台大的路上,我從後視鏡看芃芃一邊壓著只剩輕微出血的傷口一邊將手高舉著,神情難掩創傷後的恐懼,更重要的是她一直不斷地重複問我,「媽咪,我的手指會不會被切掉?要不要打針?打針要打哪裡?」

當我知道止血之後,一顆心也就安定了下來,忍不住面對這其實也許是件好笑的鬧劇,於是我搖頭笑了起來,芃芃在後座大聲抱怨說我竟然還在笑,然後她自己隨後也笑了出來。我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儘管手指變成豬蹄,她還是一派天真爛漫地告訴我,「我希望萊諾跟瓊斯可以做好朋友啊,所以我就把他們放在一起啊,後來他們又打架了,我去阻止他們打架,瓊斯就咬我了。」

我聽了更是大笑不止,「我想瓊斯一定把妳的手當成萊諾了,他正在生氣所以就咬下去了。」我這樣告訴芃芃,「所以也不能怪瓊斯啊。」

去到台大急診室,創傷外科一位年輕的女醫師聽見是被黃金鼠咬也是一直笑,芃芃就羞憤地哭了,與其是因為被嘲笑而哭,更多是因為已經到醫院了,她非常憂慮要打針或是手指頭會被切掉。

醫師告訴我們,芃芃才九歲,小時候打的預防針還有效,所以不用再打一次破傷風,但是要吃三天抗生素,傷口也要用抗生素藥膏預防感染,不擔心有破傷風只擔心沒有照顧好會變成蜂窩性組織炎,芃芃立刻追問那個什麼組織炎會怎樣?我請醫師慎重地告訴她,沒有照顧好傷口,不按時換藥吃藥或是隨意讓傷口碰到水,那就會變成蜂窩性組織炎要打針甚至可能會切掉她纖細的中指,芃芃一臉驚慌直呼不要切手指。

旁邊的其他醫師跟護士也都笑了起來,我也是,對著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芃芃,我依然大笑。

雖然她嘟著嘴說我不愛她才會這樣大笑,但是我用幫她洗澡洗頭髮以及換藥讓她明白我是多麼愛她。

我大笑是因為與其惡言恐嚇小孩,不如用這種自嘲的喜劇態度來安慰她,如果我也一臉驚慌或是不斷恐嚇她,她可能沒事都把自己嚇死。每個人受到創傷都需要至親的人支持,我讓她知道我可以在第一時間為她解決可怕的問題,我會在冰冷的醫院裡面陪伴她,但是我也讓她知道,她必須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如果她不好好照顧自己的傷口,那她就會少一根手指。

於是,傷後那幾天,抗生素雖然很苦,但是她都會問我是不是該吃藥了?也會小心不讓手去沾到水,並且問我是不是也到時間要換藥了。

芃芃與我既是母女也是大小兩朋友,我們不能為孩子負責所有的事情,我想我們只能提供方向幫助她思考,不管她幾歲,她都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而負責任這件事情是要從小就培養的,我不太相信一個小時候不負責任的人,長大之後會幡然大變成為一個有責任有操守的人。

至於那隻黃金鼠—瓊斯,好友茱莉亞問我,是不是要鞭數十驅之別院?回家後我蹲在籠子外面看他,他已經用木屑堆起高台睡在裡面了,我看他,他也一臉惺忪看我,我想從頭到尾最無辜的就是這隻老鼠,他的表情告訴我:明明就跟另一隻老鼠水火不容,我們各自睡自己的房子,平時沒事隔空對望互相叫囂做做樣子就好了,偏偏小姐姐又突然要把我們放在一起,我們自己打架打得死去活來,偏偏那個小姐姐要來勸架,我哪知那是她的手,不是另外那隻毛絨絨的笨老鼠?!我又不是故意的!
是啊,我想他也不是故意的,算了,他看了我一會兒就又蜷成一個小毛球繼續呼呼大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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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又熙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