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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2月28日,起義事件剛過兩個多月,母親陳玫突然去了學校,出現在教室門口的母親一臉憂慮,導師出去與母親短暫對話之後,神情灰敗地走回教室,同學面面相覷,望著雲開也是一臉不解,從事件發生後,雲開從未回家告訴過母親或姊姊,任何在學校發生的事情,因此母親幾乎不曾來過學校,這次突然前來兼著一臉的驚駭,讓雲開整個心頭也憂了起來。
 
「傅雲開,先把妳的書包整理一下,跟妳母親回去,母親幫妳請了幾天假。」導師說著。
 
「為什麼?」有個同學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傅雲開家裡有點事情,所以需要請假幾天。」導師並沒有正面地回答問題,自從事件發生以來,全校對雲開的指指點點以及言語和身體上的攻擊行為層出不窮,若非有導師堅持主張,在那個風聲鶴唳的年代仍有文人風範地告訴全班同學,傅雲開的父親並沒有做錯事情,只是這個年代下的犧牲品,大家仍然要對待傅雲開是同班的好同學,並且應該要保護好朋友的諸般相挺,雲開自己也不知道可以獨立支撐多久這樣深切的敵意。
 
雲開不知道到底發生何事,卻隱約可以感受到事情非比尋常,畢竟連事件發生的時候,母親也不曾要求雲開請假,何以事情過了兩個月,卻突然神色慌張地親自來請假,並且要立刻離開學校?種種疑問,雲開也只是安靜而迅速地整理好自己的東西隨同母親離開學校。
 
「媽,發生什麼事情?」一離開學校詭譎的氣氛,雲開立即發問。
 
陳玫臉色蒼白地告訴雲開,「妳父親的朋友,也是一起起義的老朋友,幾個小時以前,他的母親跟三個女兒都被殺了,其中只有一個女兒沒有當場死亡,現在正在醫院急救中。」
 
雲開愣愣地看著母親,並不是非常瞭解這背後的意義,但是母親沈痛的神情遠甚於聽到父親被捕的消息,「妳怎麼知道這件事情?」
 
母親搖搖頭,「就算執政黨再怎麼爛,其中還是會有幾個好人,有個不認識的人打電話到家裡來,簡短地告訴我那件謀殺案,說原本政府挑選了幾個對象,我們家也是其中之一,只因為妳父親是帶頭人,怕對我們家下手太過明顯,所以就挑了妳伯伯家人做警告的動作,那個人還說要我趕快把妳跟守禮接回家,鐵門也要下下來,幾天內都不要離開家門一歩,以免有意外發生。」
 
十一歲的雲開腦中一片空白,這一切對她來說實在太複雜,只是父親原本只是個形容詞,現在卻帶來更多的連鎖反應,像個副詞用來修飾了那個遙遠而陌生的形容詞,「那姊姊呢?」
 
「她正在回家的路上。」守禮跟雲開之間相距了九歲,早已經是個懂事的年紀了。
 
兩個人騎機車回家的路上,不禁左顧右盼起來,母親的緊張可以想見,但雲開只是潛意識也看看四周有沒有陌生人在注意她們,其實她根本不清楚自己應該要留意什麼,生命就已經被牽引進複雜的權力鬥爭漩渦。
 
回到家沒多久,守禮也騎著單車回到家,家裡面愁雲密佈,像是慣例一樣,母親跟姊姊又是相對垂淚,雲開依然待在自己的房間裡面試圖瞭解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夜,僅隔一條街道的警察局派員前來,在家裡一樓設置了一條直通該警察局的警鈴線。
 
「傅太太,上頭有交代,這樣比較安全。」高階警官意有所指地對陳玫交代,「裝了也好,大家都比較安心,有特殊狀況再使用,我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
 
陳玫點點頭,儘管該名警官如此客氣,但實在無法確認對方的政治意向,也不必多言,所謂言多必失在嫁給傅道之後,陳玫有了徹底的瞭解,「我明白了,感謝您,有勞了,讓您這樣跑一趟。」
 
「應該的,上頭有交代,也是我們的職責,不用客氣。」
 
警官離去後,陳玫只簡單交代一句不要隨意碰觸到那個警鈴,以免警察常常跑來。年幼的雲開聽了也不以為意,只想問問關於父親的事情,然而,父親跟他所做的事情,在家裡卻始終像是個禁忌的話題,雲開也只能從曖昧不明的隱約中去嘗試釐清一點點的真相。
 
然而,恐懼的真相卻在幾個月後的夜晚才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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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又熙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