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本文刊出在中國時報人間副刊--2008.5.25
天很冷，他牽著她的手，問她穿少不夠暖嗎?怎麼手這麼冰冷?
天很冷，他牽著她的手，問她穿少不夠暖嗎?怎麼手這麼冰冷?
她低頭看看自己足夠的大衣，感覺他手上傳來溫暖的熱度，搖搖頭，告訴他，穿很多了，夠暖。
天母忠誠路上，路面空曠，無風亦寒，吐氣成煙。兩個人散步取車前經過一家販賣毛帽、手套的商店，櫥窗裡的手套每雙看起來都溫暖而柔軟。
也昂貴，心裡補上一句沉默。眼睛只敢順著走路的步調稍微瞥了一眼櫥窗，隨即收回視線，不敢多看，不想被發現。
要不要買雙手套?他說，像是發現了她的秘密，我只能牽住妳一隻手，另一隻手也很冰吧?
她搖搖頭笑著往前走，拖著他往停車場方向前進，另一隻手在大衣口袋裡兀自冰冷著，臉上掛著笑容，心裡卻是一陣揪緊。她總是很怕這種時刻，怕被人知道她有些需求只能強忍而不能滿足，即便是基本的日常需求。人人都說她極有才情，然而有才情不見得就表示與財富成正比。隨著他的話語，她糾結的情緒一如她背包裡窘困的錢袋。她很誠實，買不起就忍著，不需要勉強，只是她不喜歡被自己喜歡的人注意到這類事情，很窘。
他拉著她走進那家美麗的店鋪，她著急地想要脫身，上車就不冷了呀，我只是忘記帶手套出來。可是男人的手堅定地拉著她走進去。
歡迎光臨!請隨便參觀喔!!我們都是日本跟法國的手套喔!!店員親切的笑容一如店裡面溫暖的光線。
他拉著她走向美麗細緻的手套區，高級兔毛薄軟溫暖，優雅大方，毫不扎手，店員隨著男人的眼光介紹著。
她看著那個專櫃上面的手套，不用翻開內部也可以臆測價位，這家店鋪是她跟好友喝完咖啡偶爾經過時，只敢在外面欣賞的高檔層次，偶爾兩個人也會互相嘲弄，都三十六、七了，竟然沒有能力買一雙好手套給自己，因為家裡負擔太多，兩個苦情姐妹花笑完就繼續前行。
可是此刻，她被拉進這家店裡，不敢伸手試手套，不能翻開價錢，男人看著她，有點好奇似乎也有點了然，她躲開他的目光，將手自溫暖的掌握中脫離走向另一區。
啊，這一區的比較可愛，也非常保暖，純羊毛的質地也相當細緻，清洗也很容易喔，店員走過來跟她解釋著。
她估算著自己身上的錢，猶豫著拿起一雙應該足以支付的手套，深深的咖啡色，很低調，像她。
啊，這個系列正好有折扣喔，店員很熱情地介紹著，折扣完一千二，很划算，可以帶喔。
她心裡暗暗嘆了口氣，折扣後還這麼貴，不過總算窘困的錢袋裡面夠付，她正要把手套遞給開心的女店員。
她很容易過敏，純羊毛太扎手，我們要這雙!男人的聲音從她們背後傳來，他走到她身邊，遞給女店員一雙深灰色的兔毛手套，沒有任何裝飾，纖細修長，只有在手腕接口處有顆同色系的珍珠。
啊，那顆珍珠是天然珍珠的喔，很難得才能找到這種深灰色的珍珠，正好跟兔毛的顏色相襯，小姐要不要試戴一下?
她正要搖頭，他就拿著手套指了一下價格牌說，剪了它，我知道她很合手的。
女店員歡喜接過手套要去剪價格牌，她連忙趕上來，等等!!我比較喜歡這雙咖啡色的!!
女店員跟男人同時回過頭來看著她，她假裝鎮定地拿著那雙ㄧ千兩百元的手套走到櫃檯等著要結帳。
女店員輪流看著兩個人，他帶著微笑說，那兩雙我們都要了，幫我把價格牌剪了，我們現在就要戴，外頭太冷了。
她驚慌地看著他，不!不!我們只要一雙!隨著女店員俐落地剪刀聲，店員先剪去男人手上的手套價格牌，伸手要過來接她手上那雙，她僵在那裡，勉強帶著笑容說，那就要灰色的那雙就好了，她低下頭要拿出錢袋，只能動用信用卡了，可是卻已聽見刷卡聲傳來。
他牽起她的手幫她戴上手套，細心地幫她扣上珍珠釦子，柔軟優雅的恰恰好包覆住她纖細的手，妳看，我就說一定合手吧?!她低頭看著手上的美麗手套，正是女人們在時尚雜誌上面看見的那種極低調卻又明顯奢華的高級手套，真的很暖，真的很合手。
卻不是她能負擔的。
他鬆開她的手，喜悅地在刷卡單上簽下他龍飛鳳舞的字體。
小姐，妳老公好疼妳喔!!女店員天真浪漫的笑著，也很開心有了好業績。
呃，他不是我老公。她愣愣地回答著。
女店員有點恍然大悟似地露出尷尬的表情，喔喔，對不起，但是妳男朋友真的很疼妳啊。
男人笑著將皮夾收起來，我不是她老公，因為她不肯答應嫁給我。
女店員再一次恍然大悟，喔喔，要答應啦!!要答應啦!!有人疼很幸福喔。
承妳吉言囉!!男人笑著對女店員說完，牽起她的手再度走進寒風裡。
走了幾公尺之後，他停下腳步，正正地凝視著她低垂的臉龐，幫她理好大衣裡面的圍巾，確定不會有風灌進她單薄的身軀，怎麼了?不過是一雙手套而已。
她沉默著，怕一開口就會掉下淚來。
他捧起她戴著兔毛手套的雙手緊緊握著，我知道妳受過很多傷，我知道妳認為只能依賴自己，我知道妳從不奢望自己負擔不了的東西。
她咬著嘴唇，覺得自己連一雙手套都不敢買，能談什麼未來?一滴淚水控制不住地滑落，掉在新買的兔毛手套上，結成一滴剔透的水晶。
他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痕，我們都走過一段不快樂的婚姻，我們都有自己的負擔。但是我認為，我們應該可以負擔得了彼此，我可以承負妳肩頭上的重擔，而妳也可以負擔一個想要愛妳跟照顧妳的男人，妳覺得呢?
時間像是過了許久，也許只有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我不知道被男人照顧到底是什麼感覺，我只知道剛才你拖著我進去商店時，我很害怕。
怕妳負擔不起?男人放開她的雙手，拉開自己的大衣一起裹著她，我想，也許，妳應該要先開始學習去相信有個傻子想要照顧妳，等妳相信之後，就答應嫁給那個傻子?!
她被他的體溫跟大衣包圍著，很暖，很暖。
這樣，以後妳就不會突然跟人家說，我不是妳老公，這樣我很糗….
她噗嗤笑了，喔，笑了，那我們可以趕快上車了，好冷。
他摟著她走向停車場，她望著戴著手套的手，他比她年長許多，但總是有辦法惹她哭逗她笑，她只是不敢相信自己是不是值得擁有這樣的愛情。
後記，
這是一月份的作品了，
舊曆年前寄往中時，
舊曆年開工日即獲通知要登出，
這一等就是幾個月，
今日見版，
才知加上插畫版面遠大過A4，
可以理解他們與我更改兩次刊登日期的原因，
有點可惜的是，
將我的名字打錯了，
大家好像總是把珮與佩自行通用了...
不過人間也會刊登誤植小啟，
所以還是繼續欣賞那個美麗的版面就好了，
謝謝蘇意傑的插畫，
讓這篇小說有了更豐富的色彩。
我希望可以讓部落格的朋友看見蘇意傑的插畫，
所以拍了照片貼上來。
施珮君
後記，
這是一月份的作品了，
舊曆年前寄往中時，
舊曆年開工日即獲通知要登出，
這一等就是幾個月，
今日見版，
才知加上插畫版面遠大過A4，
可以理解他們與我更改兩次刊登日期的原因，
有點可惜的是，
將我的名字打錯了，
大家好像總是把珮與佩自行通用了...
不過人間也會刊登誤植小啟，
所以還是繼續欣賞那個美麗的版面就好了，
謝謝蘇意傑的插畫，
讓這篇小說有了更豐富的色彩。
我希望可以讓部落格的朋友看見蘇意傑的插畫，
所以拍了照片貼上來。
施珮君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